叶修的小棉袄

《Legend Never Ends》修伞篇全新修订版试阅放出。

备注：试阅内容（包括标题）如有修订，一切以实体本为准。

 

 

黎明将至

CP：修伞 

试阅字数：9531

全文字数：18744

by 油焖尖椒

 

 

 

***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种下一盆水仙却收获了一盆蒜苗，这种事也并非不能发生。

逆推一下，每一颗老黄豆都曾是青翠的嫩毛豆，每一个抠脚大汉也可能都曾是鲜嫩可口的少年。在这个充满魔性的世界上，唯有人的际遇最变化莫测，所以如果有人告诉你，叶修也曾是个眼神清澈的少年……不不不，不要急着揍他，或许你可以考虑尝试着接受一下这个设定？

 

现在，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年正站在甲板上，黑发在狂风中向后飞舞着，露出一张青稚的脸来。他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还在抽条的身体修长，竹枝般蕴藏着少年特有的纤细与力度。在他背上负着一柄漆黑的战矛，锋锐所指处，是头顶巨大的白帆在风中猎猎飞扬。

木船在狂风中破浪而行，波涛拍打着船舷，溅起无数飞散的水花。在颠簸起伏中，少年稳稳地站立着，他凝视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流着口水。

 

  “烤羊腿啊，”叶修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风中飘散的诱人香气，很肯定地说道，“必然是烤羊腿。我们两个在这边饿得要死要活，他们在下面吃羊腿，这是人干的事么？”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买了船票就没钱吃饭，是谁说过两天不吃饭不成问题的？”他身边的人有气无力地答道。

那同样是个少年，和叶修年纪相仿，一张清秀的脸此时很扭曲，琥珀色的眼睛因为饥饿正冒着绿光。从登船开始，他们两个已经整整两天没吃过饭，这时候全都饿得想吃人。

 

  “我靠，做人要讲良心啊苏沐秋。”叶修很不满，“要不是你急着去一线峡谷，哥至于沦落到这种身无分文食不果腹的境地么？”

苏沐秋咳嗽了一声，而后豪迈地冲着辽阔的海面挥了挥手。

  “少年你不要这么狭隘，我们是要征服世界的男人！两天不吃饭而已，这种程度的困难根本不值一提。”

  “你这么说的时候，能控制一下肚子别乱叫么……”叶修斜着眼看他。

 

苏沐秋彻底泄了气，征服世界什么的押后再说，他现在最大的人生目标就是搞点吃的，什么吃的都行。然后他就看见叶修突然灵光一闪似的，伸手在口袋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块指节大小的东西来。

四天以前，这个东西应该还是一小块面包，可经过四天的沧桑旅程，它现在只能算是一块干巴皱缩的不明物体，所幸还没有长霉。

  “这还能吃么……”苏沐秋心存戒备地看着它。

  “蚊子肉也是肉啊。”叶修说，“现在是挑剔的时候么。”

  “有道理。”苏沐秋咽了下口水，这块不明物体突然也变得很诱人了，“但是这东西看起来太凶残了，吃了会死也说不定。我就牺牲一下，替你吃了它吧。”

  “我很感动，不过你还有个妹妹要养，哪能让你以身犯险。谢谢，我自己吃就好。”

  “我妹妹就是你妹妹，不用和我客气。来来来，快把它给我，我要是不幸罹难替我照顾好沐橙。”

  “照顾沐橙什么的没有问题，但征服世界的男人不该死于食物中毒。这种耻辱的死法我自己来就好。”

  “不要什么都自己来啊，要信任和你并肩作战的伙伴，快把你的后背和食物一起交给我守护——”

说到最后几个字，苏沐秋已经飞扑过去，伸手就去抢夺那一小块面包的尸体。然而像是早料到了他的举动，叶修比他的动作更快，迅雷不及掩耳地把面包塞进了嘴里。

陈年面包的味道想必不怎么样，叶修咽了两三次才咽下去，表情惨烈得像吞刀片。不过吃下去之后，他整个人都舒爽了，懒洋洋地看着苏沐秋，脸上分明写着“我吃了我就是吃了哈哈哈哈你来咬我啊”。  

 

 

***

 

 “所以，你们是要去一线峡谷？”

骂骂咧咧地看着两人吃完了山一样的食物，魏琛抽着烟问道。

  “对啊。”苏沐秋点头，“影刀客最近躲避仇杀进了一线峡谷，我们想要他那把佩刀。”

  “赤影狂刀？”魏琛问，“他那把刀就是属性特殊了点，虽然稀奇但没多大威力啊。你们要那干嘛？”

  “造武器呗。”叶修懒洋洋地说。

  “武器？”魏琛狐疑地打量着两人，最终目光定格在苏沐秋手中的千机伞上，“不是那个吧？”

苏沐秋笑着点点头，很大方地把千机伞递到了魏琛手中。其实只要不和叶修在一起，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个温和亲切的五好少年，但问题是……自从遇见了叶修，他们不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有限。

 

  “我靠！你大爷的！”千机伞在手中不断变幻着形态，魏琛目瞪口呆，“这……这还有六种形态？我勒个擦！这玩意儿难道每种形态都有功能？”

  “按照预期，最终完成体的状态下，每种形态还有不同的附加属性。”苏沐秋说，“完成之后，千机伞应该可以使用所有职业的技能和魔法，不过现在还在摸索阶段，只是个雏形。”

  “你大爷的你大爷的你大爷的……”魏琛摆弄着千机伞，一时间被这武器的逆天惊得只会说这几个字。使用所有职业的技能和魔法？这构思也太奔放了点，居然还已经部分实现了！天才之作都不足以形容它的牛掰……这武器的存在，简直就称得上是个奇迹！

 

  “你大爷的……”魏琛喃喃地感叹了好一会，终于切回正题，“可你们想要赤影狂刀，干嘛不干脆接了追杀影刀客的任务？这样跑一趟，武器也有了，钱也有了，至于跟老子这里要饭么。”

  “纠正一下，我们的行为是绑架，不是乞讨。”苏沐秋很认真回答。

听他这么说，叶修配合地晃了晃手里的术士法杖，魏琛差点一口老血喷到他脸上去。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能做到如此无耻无下限的地步啊。”叶修说，“我和沐秋是有素质有理想有道德的佣兵，我们不杀人的。”

  “呸啊！还有理想有道德……你们的理想是什么？遗臭万年么？”

  “那是你吧！我们的理想是——”

不假思索地，两个少年一起说道：“征服世界！”

 

魏琛“噗”地一口把嘴里的酒喷出老远，这一下呛得不轻，他咳嗽了好一阵才能重新说话。

  “我以为你们两个兔崽子心都黑透了，你妹的居然还有这么二逼幼稚的理想……”魏琛笑得前仰后合。

  “你懂个屁。”叶修面无表情。

  “层次太低。”苏沐秋严厉谴责。

  “行行行我层次低……”魏琛笑得相当狰狞猥琐，他总算是在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面前找到了成熟稳重的优越感。

 

  “你们两个有理想有道德有层次的小屁孩，真要去一线峡谷的话，可要当心啊。”笑了大半天，魏琛突然很严肃地说。

  “怎么说？”

  “影刀客的仇家发布了追杀悬赏，觊觎他那把破刀的人也不只你们一个，现在一线峡可全是蜂拥而至的亡命之徒，好像连盗贼工会都倾巢而出了。”

  “嗯，听说了。”叶修点头。

  “虽然盗贼工会都是高手，不过一线峡谷那么大，未必就能碰得上。真要起了冲突，只能一战了，也没办法。”苏沐秋说。

  “哎，你们两个小鬼……”发觉了两人幼稚的一面，魏琛愈发地老气横秋起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去一线峡谷，马虎大意可是不行的，虽说你们已经很无耻很无下限……但是你们这次遇到的那帮人，可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这世界上还能有人比你更无耻更没下限？”叶修质疑。

  “你没见识过的多着呢！老夫吃过的盐可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那你怎么没齁死？”

  “齁死了如何指引你们这等无知小辈！”魏琛豪气干云地一拍桌子，引得众人侧目。

 

  “总之，去一线峡谷万事小心。”魏琛拿出一匣子弹，沿着桌子滑向苏沐秋，“带着这个吧。”

苏沐秋敏捷地按住弹匣，黄铜子弹在烛光下微微地闪着光。

  “这是……实弹？”苏沐秋有点惊讶，“用不着吧？”

枪支的子弹分为实弹和魔法弹两种。魔法弹不致命，打在身上只有击退和打断吟唱的效果，实弹却是毫不含糊的杀人利器了。苏沐秋虽然年纪小，可解决的任务已经上百，在他打出的千万发子弹里，还没有一发是实弹呢。

  “别大意啊小子。”魏琛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拍了拍苏沐秋的肩膀，“别以为能打、会做点牛掰武器、完成了几个高难度的任务就算是职业佣兵了。这世界，远比你们这种小屁孩想象的更加复杂黑暗啊！”

  “那必须的。”叶修吐槽，“见到你之前，我就想象不出来世界上还有你这等猥琐无耻的术士。”

魏琛才要骂回去，苏沐秋却已经收起了那匣子弹，在烛光里微微一笑。

  “谢啦。”他对魏琛说。

 

***

 

半晌，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般转向叶修：“打我。”

  “什么？”叶修完全没反应过来。

  “打我一拳，照着脸。”苏沐秋语气惨烈悲壮，好像殉道者就要被绑上火刑架。

  “我靠你到底要干什么？”叶修瞪着他，然后突然醒悟，“呃……你不是吧？”

  “对啊。”

  “这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苏沐秋有点不耐烦，“行了行了，别磨蹭了。快打，悠着点啊。”

叶修抬起手来瞄了半天，打哪里都下不去手的感觉，最后还是给放下了。

  

  “下不去手啊。”他老实承认。

苏沐秋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果断举起千机伞来，照着脸正中来了一下。

声音又响又脆，叶修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然后就看见两行鼻血很没形象地从苏沐秋脸上淌了出来。

就着千机伞的反光，苏沐秋驾轻就熟地把血抹开了，这里涂涂那里画画，很快就把自己搞成了一副遍体鳞伤不久于人世的模样。叶修默默看着，等他完工了才心情复杂地说道：“说真的，我还是不太习惯看你干这么猥琐的事……”

不久于人世的苏沐秋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你行你上。”

  “不不不，这个我真心不行。”叶修认怂认得又快又干脆，“我也就演演反派，这种抒情戏份还是得你来。”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苏沐秋迅速进入了状态，说话都气若游丝，“你顶多算个道具。”

  “行行行，道具就道具。”叶修认命地说，“那开工？”

  “开工！”

 

于是道具雷声大雨点小地开始追打抒情男主，男主踉踉跄跄地奔向旅舍求救，旅舍内正义的路人们拔刀相助，道具被轻而易举地打退了。获救的抒情男主向善良的旅舍老板娘讲述了一个柔弱又坚韧的少年如何走遍荣耀大陆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又如何路遇小流氓被抢走了全部的旅费还遍体鳞伤的故事，该故事情节曲折情感丰富感人至深……如果这不是本年度第四次讲的话，连苏沐秋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好在讲述的效果相当不错，听了一半老板娘就开始眼含热泪，听到结尾时她就差嚎啕大哭并领养苏沐秋了。在经历了老板娘的母爱之吻以及无数声“可怜的孩子”的感叹之后，苏沐秋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免费的房间和一顿丰盛的爱心晚餐。

 

  “谁能想到啊，”叶修说，“在这天真无邪的外表之下掩藏着如此龌龊不堪的心灵。”

  “我看你也很天真无邪嘛。”苏沐秋说，“要不然下次我就表里如一，把这种坑蒙拐骗的重任交给你？”

  “我其实是想说，你这么猥琐……沐橙知道么？”

  “叶修！！！”苏沐秋的音调猛地拔高了，“这件事不许告诉沐橙！！！”

  “行行行，好好好。”叶修打了个哈欠，“放心吧，你在外面干坏事，我哪次没帮你瞒着。”

 

在街上溜达到夜深，叶修就带着却邪偷偷回到了旅舍，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老板娘给苏沐秋安排的爱心房间。奔波了很久，两个人都很累了，此时正并排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说，沐橙现在睡了没？”苏沐秋轻声问，出门在外，他一向很挂心自己的小妹妹。

  “睡了吧。她一向睡得挺早。”叶修又一个哈欠，手肘架上了苏沐秋的肩。这是张单人床，对两个人来说略窄了些，好在家里也只有两张床，这两个男孩子一向在一张床上挤惯了。

说起来，家里那张床还要更窄一点。两个少年睡在一起，不是碰到胳膊就是碰到腿，他们睡相都不好，有时候早上起来，两个人的膝盖都撞得乌青。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吵吵闹闹地挤在一张小床上，缩手缩脚地，像两只窝在巢穴里的小动物。

寂静的夜里，一盏点燃的风灯搁在床头，狭小的房间里充盈着金红的暖光。

  

  “把灯熄了？”苏沐秋说着伸出手去。

  “留着吧。”叶修说。

  “丢不丢人，”苏沐秋嘲笑他，“睡个觉还怕黑？”

  “是啊是啊，怕死了。”叶修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毛病怎么这么多？”

  “你话怎么这么多？”

两个人互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起笑了，金红色的火光为他们镶上一圈淡而朦胧的光晕。

叶修不会承认，他不愿熄灯，是因为喜欢苏沐秋在灯光下的样子。

 

  “你说，赤影狂刀真的能做千机伞的藏剑么？”隔了一会儿，叶修问，“你研究了那么久，但这部分材料也只能碰运气了吧。”

  “没办法啊，只有试了才知道。”苏沐秋叹气，“失败了的话，也只能一样一样地试过去了。”

  “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啊！你一样一样地试过去，我就得一样一样地陪你找材料好么？”

  “喂你有什么好叫苦的，我们是要征服世界的男人，找材料什么的就当刷经验值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啊……你一直叫嚣着征服世界，征服了之后呢？”叶修吐槽，“你要把世界拿来干嘛？”

  “呃……话题好像突然变得有深度起来了？”

  “我平时也并不肤浅好么少年？”

  “好吧……”苏沐秋顿了顿，慢慢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东奔西跑就为了一口饭吃，每天只想着明天的早餐在哪里，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世界该是很壮丽很辽阔的，为什么我们要挣扎在最底层，只为了活下去呢？…所以想去更高的地方，到世界的巅峰去看一看，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一看……世界的最高点，那里的风景也会很不一样吧。”

    少年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叶修静静地听着，什么都没有说。遇见苏沐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小佣兵了，凭借他的能力，他们兄妹两个能过得衣食无忧。可即使是这样，他们的生活也非常清苦，叶修不难想象，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妹究竟经历了多少艰辛。

  “你呢？”苏沐秋笑了笑，“我一直想问你，你离家出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世界很辽阔啊。”叶修不由自主地说道，“所以要看一看。”

  “喂，你抄袭我创意啊！”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好么？”

  “嗯……好吧。”

他们相视而笑，在摇曳的火光中，都从对方的眼瞳里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

 

  “哎呦，没子弹了。”苏沐秋说。

此时山脊上除了他们俩，就只剩下一个猥琐的盗贼，这货在苏沐秋的压制下，全程没放出一个陷阱，倒是被叶修敲了个七荤八素。

  “很嚣张嘛你。”苏沐秋索性把枪收好，慢悠悠地走过去，竭力伪装出一种“哥是个凶残的反派”之感。这伙人把他们折腾得够呛，好容易胜局已定，他很想给对手来点恐怖的精神折磨。

  “确实嚣张。”叶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急着攻击，反而和他唱和起来。“别人都摔下去了，最后一个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沐秋你说怎么办？”

  “其实啊，我最近做了点研究。”苏沐秋又是嘿嘿嘿嘿笑着，“你知道么？要是把人皮从头顶往下剥的话，剥到脚踝为止，人都还是活的，还疼得直叫呢。”

  “皮都没了还能叫？”

  “你有没有文化！惨叫是用喉咙，又不是用人皮。”

  “唔……好像有点道理。反正这有个家伙好像皮很痒，不如我们剥了他试——”

   

话还没说完，那个盗贼已经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叶修坏笑着望向他的时候，这个怂货忽然就大义凛然了一把。没等叶修有动作，他早把眼一闭，毅然决然地完后一退……自己跳下山脊去了。

  “呃……”

打了半天，最后的敌人这样积极主动这样善于配合，搞得叶修和苏沐秋都有点不好意思。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简直要笑得从山脊上摔下去了。

 

笑够了，两个人摇摇晃晃地扫视了一圈战场，经过一场激战，他们多少都受了点小伤，也累得不轻。

  “我觉得，我们实在是太英俊了。”苏沐秋严肃地宣布。

  “我觉得，英俊的主要是我，脏活累活都是我干的啊少年。”叶修说。

  “扯淡，脏活累活何谈英俊，像我这样淡定才是霸气的王道！”

  “我哪只眼睛也没看到你淡定……”

  “那是你眼睛长得有问题！”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嘴仗，在这场漫长的缠斗里，天边的最后一丝余辉也早已消失。启明星的光芒渐渐浮现，而后繁星次第在夜幕中被点亮，仿佛深蓝色的夜空突然睁开了眼睛。

  “五十年以后，我们就能和别人说……我俩年轻的时候，在一线峡轻轻松松团灭了盗贼工会。”苏沐秋很神往地说，“听着就牛掰，简直是传说的感觉！”

  “不用五十年后，你出门左转就能和别人说。”叶修实事求是，“不过你这个有虚假广告的嫌疑吧？盗贼工会哪至于就这么几个人。”

  “这叫艺术性的夸张。”苏沐秋低头看了看山脊下面，“人都跑了？不能绕路再追过来吧？”

  “绕路也要绕半天，赶不上我们。”叶修胸有成竹，“再说追来就追来，怕他不成？”

  “我没子弹了啊大哥。”苏沐秋无奈地晃晃手中的空弹夹。

  “啧啧，刚才那一仗打得不划算啊，消耗真大。”叶修替他心疼子弹钱。

  “没办法，成为传说的代价。”

    这样说着，苏沐秋笑了起来，在星光下，少年清秀的脸仿佛也闪着微光。

    而那束光径直地照进了另一个少年的心。

 

  “你看那是什么！”心跳加速中，叶修抬手迅速往后一指。

    苏沐秋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去，就在那短短一瞬，一个吻倏地落在他的脸颊上。那个吻短暂又莽撞，果断里透露着十五岁特有的青涩，又柔软得就像年少的爱情本身。

数秒的停顿后，苏沐秋转过头来，和叶修的目光相接。璀璨的星光下，两人沉默地对视，呼啸而来的是峡谷尽头的风。

 

 

***

 

苏沐秋没有回答，因为一道银光突然划破了寂静的夜，仿佛一枚平飞的流星！两人都是敏捷地一记翻滚，那道银光湮没在夜色里，更多闪着寒光的剑刃却破空而来。

疾风手里剑！

却邪急速地挥舞着，金属碰撞中火花四溅，手里剑被纷纷打落。与此同时，四个忍者从阴影中疾驰而出，而后倏地分出四道伪影，一个影分身术已然冲到了两人的面前！

  “追上来了？”苏沐秋心里微微一沉。经过一场恶战，两个人虽然赢得漂亮，但全都挂了彩又疲惫不堪，实在不是再战的好时机。

更何况自己用光了子弹，剩下的就只有……他的手落在一个弹匣上，弹匣沉甸甸的，满满一匣的黄铜子弹。

真正的，杀人的子弹。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没把那只弹匣拿出来，而是一个膝撞击退了面前的忍者，同时灵活地后撤拉开了距离。然而才退了两步，身后突然冲出四个流氓，将他的退路全然封死。远处，一个术士高擎着手杖吟唱，那咒语赫然是一个六星光牢。九人的配合严丝合缝，环环相扣，这不是一场追逐后的突袭，而是一场组织有序的伏击！

  “是另一伙人！”叶修的却邪横扫，然而被三个忍者团团围住，他一时间也很难抽身。苏沐秋反手抽出赤影狂刀，一记斩击劈出，两人趁着这个空当狼狈地走位，险险地冲出了六星光牢的束缚。

  “不是杂鱼了，”苏沐秋心里一阵发寒，“是高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叶修苦笑，“咱们是遇见黑吃黑了。”

 

 

***

 

不甘心。明明才只有十五岁，明明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明明还有那么多的愿望那么多的憧憬，明明应该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

可是，就要死了么？

 

金属的碰撞声再一次传来，苏沐秋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误打误撞地转过了身。在他身后，极进的距离中，乌黑的却邪格开了锋锐的忍刀，是叶修为他挡下了这本该致命的一击。

但是，不可能的，方才叶修还被六个人团团围住，绝不可能在这短短的一瞬突出重围！除非……

暗红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很快就汇集成一条暗红的溪流。叶修的胸口上，锋利的刃爪划出了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为了挡下忍刀的攻击，他居然硬吃了这可怕的伤害。

“还挺疼的。”他对苏沐秋笑笑，笑容却在微微颤抖。

    

后续的攻击接踵而至，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战矛横扫，抵挡住了袭来的一招锁喉。然而苏沐秋看得出他动作的迟钝和勉强，不只是因为疼痛，还因为有毒药在迅速地麻痹着他的肌肉和神经。

刃爪上涂了毒！

攻击骤然转火，一瞬间，苏沐秋像是被人遗忘了，九人的攻击齐齐地转向了还在流血的叶修。这个训练有素的团队极为谨慎，并没有因为两人状态不整就掉以轻心，趁着苏沐秋还在混乱状态，他们打算彻底地集火……秒杀叶修！

                         

一个忍者抛出了忍具撒菱，与此同时，两道百流斩如刀刃的洪流，汹涌地要将叶修卷入其中！却邪挥舞着，龙牙和连突击退了三人的攻击，然而与此同时，背后却赫然是一记凶狠的割喉。

不及闪避，叶修只能转头错过刀锋，忍道在他左肩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胸口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仍然持续地滴落，这不是竞技，不是切磋，这是……生死之战！

 

却邪咆哮起来，凶猛地贯穿了一个忍者的胸口，仿佛一头突然苏醒的怒龙，咆哮着要吞噬这世间的一切！锋锐的矛尖穿体而出，忍者嘴角涌出细碎的血沫，被撕裂了心脏的他瞬间死去了，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想要杀我么？那就来吧！无所谓对错，只有生死和……胜负！

 

执矛的身影傲然挺立，明明只是个少年，那个浴血的身躯却仿佛潜藏着万军之势！有什么东西在鲜血中苏醒了，怒吼着俯视荒凉的山谷，那些阻挡在他面前的一切，他将全部干脆地斩杀……哪怕是千军万马！

忍者的尸体被横抛出去，径直砸在旁边的流氓身上，两个身躯顿时倒飞出去，扬起一片尘埃。被这突然的转变惊吓，另一个流氓短暂地愣住了，而后沉重的战矛已至，闪电般贯穿了他的身体。

犹如君王的暴怒，又像是神明临降，不过是顷刻之间，两人已经横尸当场。余下的七人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恐惧……这个犹如笼中困兽的少年，那一瞬却突然强大得几乎不可战胜！

 

战矛如黑色的巨龙般飞舞着，几个人飞速地后撤，并不做意气之争。他们是真正冷血的杀手，同伴的死并不会让他们有丝毫的动摇。如今的叶修重伤又中了毒，拖延战术才是上上之选，完全没有必要和他强硬地正面冲突。

然而叶修却突然飞冲而出，却邪冲破了忍刀的格挡，一击刺入了忍者的胸口！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已击杀了第三人，这份强大，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

然而攻势到此为止。

即使带着帝王之威，他终于只是个少年，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他青涩得近乎可笑。和这些杀人如麻的对手比起来，他从未有过生死之战的经验，他甚至不知道，一旦冲势过猛，战矛就会卡在尸体的骨头间难以拔出。

毒素迅速地随着血流散布到全身，他的手正微微颤抖……战矛深深地嵌在尸体中，他费力地拔了两次，却仍旧没有拔出。

……到此为止了。

                         

混乱之雨的时效终于过去，苏沐秋焦急地转过视角，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刺目的鲜红。

那一瞬间，时间突然变得极为缓慢，不过短短一秒钟， 却无限地延伸开来，被分解为无数定格的画面。他看见一枚毒针刺入了叶修的身体，那浴血的身躯猛地僵直。迎面抛来了致盲的毒沙，随着风飘散得铺天盖地，以致于无法躲避……与此同时，闪动的光柱汇集在叶修的脚下，一个六星光牢正在凝结成型……

无数的攻击朝着叶修倾泻，仿佛一群鬣狗在追咬一头受伤的狮子。一枚刃爪刺入了叶修的身体，血花飞溅在半空，像是一场猩红色的雨。

他们要杀了他啊……苏沐秋想，他们要……杀了叶修！

那一刻，冰封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什么东西突然间被摔得粉碎，又在烈焰中被燃烧殆尽。他要死了，叶修他要死了……而你只是迟疑只是回避只是不愿杀人，于是现在，叶修他……要死了啊！

真可笑，也真荒谬，坚持着所谓的原则，顽固地不肯突破底线，自以为这一切都是正确的。可这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幼稚多么愚蠢，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枪声骤然响起，仿若一道惊雷。

一个血洞出现在术士的眉心，六星光牢突然消失了，而后是接连不断的枪响。尸体一具接一具倒下，枪声之间几乎没有间隔，不过顷刻之间，五发子弹已经全部命中。盗贼工会的成员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死前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一点挣扎，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另一个少年身上，始终携带着一击毙命的杀人利器……

 

一地的尸体中，叶修用却邪支撑着身体，勉强地站立着。苏沐秋丢下枪，发了疯一般地跑过去，他的目光茫然地扫过前方，全然没有焦点。

被致盲的毒沙抛中，他看不见了。

  “猪队友啊。”他说，“就不能早点开枪？其实你是盗贼工会派来的卧底吧。”

苏沐秋望着他，想要道歉，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他颤抖着伸出手，按在叶修胸口狰狞的伤口上，徒劳地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失。

  “沐秋，”叶修轻声说，“如果我死了……”

声音戛然而止，浴血的少年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一地鲜血之中。

 

***

  “叶修！叶修！”

  “你真吵啊……”叶修微弱地说道，“我累死了。”

  “别睡，”苏沐秋颤声说，“求求你，别睡。”

  “你求我啊？”叶修居然又笑了一笑，没有焦点的眼神茫然地扫过他的脸，“真新鲜。”

  “嗯，所以别睡，和我说说话……”

  “说什么？”

  “什么都行，什么都行……” 

  “其实你在骗我吧？”叶修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

  “其实天没有亮……其实我要死了……”叶修微微地扯出一个笑，“我猜现在天还是乌漆麻黑……不，不对，今天晚上是有星星的……”

  “你不会死的！”苏沐秋大声说，“你不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话，你哭什么啊……”

苏沐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大滴的眼泪落在叶修冰冷的脸上，像是一场倾盆的雨。

  “下雨了。”他慌忙说道。

  “我是要死了，不是傻了……”叶修断断续续地吐槽，“大哥，谁家的雨是热的啊。”

苏沐秋想要遮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泪失控似的流淌出来，一滴滴打在叶修的脸上。不要死，他在心里默念，求求你，不要死……

而头顶的星空沉默地望着他们，繁星闪烁着，像千万只流泪的眼睛。

  > >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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